斬之漣漪

茫然若失一會，真歌才發現自己站在大馬路上。也幸虧她似乎是站在人行道上而避開了車潮，否則即有可能在發呆中就遭遇到車禍了。

雖然出門有戴手錶，但真歌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在被不知道第幾個路人撞到後，她才昏昏沉沉的試圖轉向一旁的商店。

「嗯?這不是黑川……還是要叫妳真歌？」

「我們兩人不熟，請叫我黑川就好。」

平時真歌是不太注意這種小事的，偏偏卻又有人用著跟她感到最麻煩的兩個男人一樣的叫法，她忍不住反駁回去。

「那就這些了？」

真歌呼了一口氣，看著堆在另一張空床上的行李山。

在這裡的其實並沒有剛剛在樓下赤司所宣告的那麼多，只有他所借住的葉山、根武谷與赤司三人的多餘行李，至於重要的隨身行李則是他們自己保管。

從頭到尾都沒動的赤司雙手環胸，一臉無聊的看著行李山，「就這些了。」

「真是太好了，你終於可以出去了…」

列車特有的晃動感混著清爽的早晨空氣，從敞開的窗口中飄送進來，少女白皙的手始終捧著一本書，完全不受刺眼的陽光與他人的影響，專注閱讀著。如果不是坐在她旁邊的阿姨起身時摔落了一箱外標著『產地直銷！』的橘子紙箱，其重量媲美大英百科全書的直接砸到真歌的腳背上，或許她會這樣一直坐到終點站也說不定。

「好、好痛……」

一拐一拐的走出車門，真歌姿態怪異的拖著左腳，不時停下腳步，揉搓著被砸傷的部位希望能減輕點疼痛。幸好是大面積的被紙箱底部擊中，如果是以尖端打中或是砸到腳趾頭，那就不是可以笑笑說沒事的情況了。

今天是她與誠凜一群人分開行動的第一天，而特地搭車前來京都的理由也不言而喻，是為了收集今年闖入夏季盃全國聯賽的一些隊伍，將比賽過程拍成影像並且收集資料是她的工作。

真歌將重心靠向牆壁半斜站著，從口袋中掏出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A4大小的白紙，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校名及時間表。

在二年級的中鋒木吉鐵平回歸後，誠凜籃球部也從沮喪中站起來，持續開始向前邁進。為了迎接接下來的冬季杯預賽，監督相田里子也馬上制訂出一系列的訓練計劃，尤其以暑假前後的二次集訓最引人注目。

「全員，再次集合！」

正在悉悉簌簌收拾籃球用品的眾人全都驚嚇般的停下腳步，不知所以然的將手中處理到一個段落，狐疑的走回到隊長日向面前。

「到底怎麼了...」

「真久。」

木吉先是愣了一下，看清對象後燦爛的笑了起來。

「哦，真歌妳來了啊？特地來接我出院的？」

「從相田那得到的出院時間…有礙到你嗎？」

「沒喔，我很高興。」

黃瀨涼太是一個對女性很好的人。

這點並不需要特別確定，只要是稍微認識他的人都會這樣說。因為他不會拒絕女性的簽名要求而讓原本可以很快結束的事情拖得更久也非常常發生。

但如果你實際去問他，他只會跟你笑笑的是這樣嗎。

是這樣嗎。

終於順利突破聯高預選淘汰賽A組，誠凜高中男子籃球部卻面臨了目前最為艱難的問題。

這可以說是學生的噩夢、夢魘、地獄、慘不人睹、哀鴻遍野、死傷慘重的………………

實力測驗（當然是期中考）。

「嗯…話說，為什麼火神那桌的氣氛感覺很險惡？」

「結果前輩們都沒有阻止的打算，監督根本就是在看好戲吧？」

「說到奇怪的氣氛…你們不覺得我們這桌根本不遑多讓嗎？」

一年級三人組無言的盯著正陷入一團完全不知所云亂七八糟的奇怪談話團體，要特地替這個小團體取名的話，只能用『幸災樂禍談天的高尾、臉紅僵硬不看經理說話的笠松前輩和一臉悠閒漫談的經理』這種毫無其他修辭的名稱命名。

直到真歌跑到連方向感與時間都失去了，她才放下摀住嘴巴的手。

站在那個球場上。

真歌的確在那之前是如此的相信著，所以沒有選擇加入女籃，因為她無法在那感受到與當時一樣的、如此鼓動人心的氣氛。

站在那球場上，如此耀眼奪目而令人心動。

明明知道的。

「真──不敢相信，妳到底在想什麼啊！」里子拿著手上一份資料質疑的甩著。「妳給我的這份資料確定是真的嗎？」

真歌點頭，毫不意外又換來一陣怒罵。

「妳做事也太亂來了，這份訓練計畫妳到底是從哪裡找來的？」里子簡直快被真歌氣死了，怒吼著用力拍拍那一疊資料，「這種魯莽即成的訓練妳還做！妳的身體沒垮掉還真是奇蹟！」

她原本是想幫助真歌恢復到原來的水準。雖然並不知道原因，但訓練還是要做的，她就想乾脆替真歌設計一套別的訓練方法，並且希望本人能提供以前的訓練內容。說實話她也很好奇足以和奇蹟媲美的籃球實力是如何訓練出來的，說不定還可以克服一些她設計訓練計畫的盲點。

但她現在她看到這本是什麼？環遊地獄順便附贈刀山健行之旅嗎？

無法閃躲，只能徒然的舉起手臂想阻擋一些衝擊的真歌，不知為何預期的重擊卻沒有落下。

「───不准碰她！」

猛地踹飛持木棒的男子，從未見過的憤怒表情，耀眼的金色流光映照在少女向來淡然的雙眼。

真歌無法掩飾震驚的瞪大雙眼，雙唇輕輕的吐出了一個現在不應該在這裡的人名。

最先發現異常的是黑子真歌。

當她注意到一直有人不斷尾隨時，直覺性的認為就是那位跟蹤狂小姐，但當她注意到是男性時，就排除了可能性，她也沒有花費多少心思再去注意。

等到接近黃昏時，那些男人似乎是有志一同的逐步縮小包圍範圍，在真歌終於察覺到不對之後，她也看清楚他們手上拿的東西。

「我都說別動我的包包了。」真歌遞出一瓶水。

現在是三人一同待在外面明亮陽光照射下的中心廣場，而中心的那人即便是一動也不動坐在長椅上，他的身高與不知為何散發出的黑暗氣息仍舊是令人注目的焦點。

『真歌，小紫原一動也不動耶？他還在昏迷嗎？』

黃瀨擔心的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避免吵到紫原。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還要昏多久……』真歌也不是很確定的歪頭，把紫原還是沒有伸手接的礦泉水放到一旁，『…不過就以往的經驗來看，應該再十分鐘就會好了吧？』

「黃瀨，你確定這個時間和地點是對的嗎？」

「啊咧……的確是這個時間沒錯啊…？」黃瀨再次重看了據說是那個跟蹤狂的信確認道。

「所以可以算是那位小姐放你鴿子嗎？」

真歌這樣問是有理由的。

現在是十一點整，如果算上黃瀨早到半小時（兩人約定的時間是九點半），也就是說他們至少等了兩個小時。

事情的發生過程是這樣的。

黃瀨接到他一直期盼的回信，但很可惜的是內容跟他期待的差了十萬八千里。即使知道可能會有不好的答覆，但居然收到一封寫滿對付騷擾電話應對對方方式的簡訊，這只能說完全出乎黃瀨的意料。

沮喪之餘發現學長而跑去訴苦，卻得到一句『這是你品行不良的報應』還附贈上一個飛踢，讓他只能懷抱著單戀無法敘說卻沒人理解的心情和仍在痛的屁股慢吞吞地走到鞋櫃前。

印入眼簾的是他的室內鞋和─── 一包面紙？

這讓這位大少爺的鞋櫃裡只出現過禮物和情書的黃瀨陷入了短暫的失神。

    伊月俊有一點點小煩惱。

    說是令人困擾也不算，只是有時候他的鞋櫃裡會很偶爾的出現一封指名給他的情書。收到情書是許多男生的夢想，當然伊月也不會例外，身為一名健全的男高中生也會想有個可以向外驕傲宣布的女友。

   但這是不可能的，先別說他們的目標是全國聯賽，練習都已經快沒時間了哪來的時間約會，加上隊上所有沒有女友的傢伙肯定會用強大的怨念不斷的冷嘲熱諷祝福馬上被甩。為了他平靜的學生生涯，他最好還是慎重地拒絕掉。

他拿出淺粉色的信封，悄悄的塞進書包裡。

黃瀨一時無法言語。

不論是意外遇見真歌，或是得知令人驚訝的真相。

毀了別人的方法有很多種，從比賽受傷到個人因素而無法打籃球的情況，在這個充滿意外變數的籃球場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他無法開口詢問接下來的事。不論是對她的痛苦記憶，還是對他身為一位現任籃球員的驕傲。

但令他意外的是，這次又是真歌主動開口。

    「嗯，不過已經夠久了，是時候去面對了。」真歌突然一掃之前陰鬱的氣息，又恢復成一如往常的平淡的說。

   「欸？」

周休二日，對前幾天才打了一場敗仗的黃瀨來說無疑是一種苦刑。

更別說他有什麼時間去療傷或是奮發努力練球的時間，早就已經敲定好星期天的模特兒拍攝工作，攝影助理很準時的早上三點就來早安叩了。黃瀨只好很無奈的爬起沉重的身軀接起電話，一邊敷衍的好好好。

今天的工作是之前感悟到他似乎經常睡一睡浪費了整個早上，為了自動奮發的精神接下的……他現在只覺得這是給自己找罪受，完全不懂之前自己到底是哪根筋短路了。

知道自己不想做這工作是一回事，但要不要去做是一回事。黃瀨自認自己還算很守信用的人，於情於理就算不想做也不能翹掉或擺臭臉。

而且還有，黑子真歌。

    比賽快速的進行中。

   「可惡，加入那個十二號後感覺更難纏了啊！」

   笠松這麼說並不是沒有道理的。雖然那名少女所表現出的實力和黃瀨的期待似乎有點落差，從那個笨蛋後輩看到後的行動就知道了。而且十二號有時候的動作經常會停在很奇怪的時間點、明明可以射籃卻又把球傳給別人、動作會突然看似想快一點卻又忍著。話雖如此，他們還是以五分之差被壓制著，但是這些奇怪的舉動她的隊友和監督都沒有發現嗎？

   咻碰！

   「三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