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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哲也非常喜歡黑子真歌。

並非小說常見的姐弟戀題材,而是單純的將『黑子真歌』視為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輩來喜歡著。

 

所以他無法想像,姊姊失聲痛哭的樣子。

因為從他有記憶以來,姊姊都沒有為了自己哭過一次。

從來沒有。

 

 

姐弟倆是一對非常安靜的孩子,這是住在黑子家的鄰居們都知道的事。兩姐弟既不會吵鬧也非常乖巧,所以在出門時會遇見鄰居的婆婆嬸嬸時,總會有些小糖果小餅乾附帶一些揉揉捏捏。

年紀小的孩子雖然很高興得到了糖果點心,但不會喜歡一群高壯的婆婆阿姨姊姊一直說「好可愛好可愛」,東捏一下西捏一下的。偏偏黑子不喜歡也不會表現在臉上,只是好幾次黑子被弄到差點都要無預警的掉淚了,這時候,在身旁的姊姊就會淡漠的說了一句要回家吃飯了,乖巧有禮的向她們鞠了一恭,牽著黑子的幼手,踩著穩穩的步伐回家。

 

「…姊姊,好痛。」

「我不痛,倒是阿哲的臉紅腫了起來。」

「嗚嗚嗚嗚……」

「沒辦法,我們先繞點遠路吧。」

「嗚嗚…要去哪?」

「公園,先冰敷一下,別讓媽媽擔心。」

「不能告訴媽媽嗎?」

黑子扶著臉頰,閃著淚光問道。

「可以啊,只不過別說我也有。」

「為什麼?」

「因為我不痛啊,這種小事媽媽也要管好煩喔。」

姐姐笑笑的說著。

可是明明剛剛姐姐也被捏啊?

還幫我擋了很多,姐姐不痛嗎?

黑子現在才注意到,牽著自己的手,跟他一樣的小。

 

映著橘紅色的夕落。

兩個小小連在一起的黑色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有時候他覺得,姊姊總是背負起不必要的煩惱在努力著。

並不是一個人就能辦得到的,但她卻總是要到最後才會想起。

直到掙扎到最後一秒。

『姊姊昏倒了?』

從學校回到家的時間並不算晚,但家裡沒人,即使不開燈,黑子也能熟門熟路的在不絆到任何東西情況下接起家裡電話。

但接起電話、聽聞事發地點與內容後,黑子也沒繼續保持冷靜,對於這段時間的不協調感終於獲得解答。

她昏倒的地方是一家餐廳。聽說是在休息的時候倒在裡面被發現,而店家原本要叫救護車的動作因為真歌清醒後叫停,並順著本人意願打到家裡,請家人來接,但卻陰錯陽差的被黑子接到這通電話。

黑子一直以為比他還要晚回家的姊姊是因為社團而拖延了時間,但卻沒想到居然是去打工,在接回的時候,店長與她的同事還告知黑子更多被真歌隱瞞的真相。

黑子真歌在今年暑假就開始在這打工了。

時間是從放學開始到晚上八點半。

聽說在不用上班的日子還有做其他份打工。

累倒是因為太多工作了。

『社團呢?』

黑子瞪大雙眼回望著真歌,但坐在椅子上的她只是拉緊了披著的外衣,過了半晌才回答。

『就當是那樣吧。』

從放學後開始打工的話,代表她從暑假開始就退出國中的籃球社了吧?

他記得前一陣子青峰與黃瀨心情非常不好,感到在意便向他們詢問,黃瀨三緘其口,青峰就算說明也大多充滿了個人的情感意見,實際上到底發生什麼也聽不懂。

到底發生什麼事,真歌也沒有繼續說明的意願,黑子只能滿懷複雜的心思先向店裡的人道謝,然後跟著精神恍惚的真歌回家。本來店裡的人就是在看到真歌這副模樣,覺得不叫救護車應該可以,但放任剛昏倒的女孩子一人回家也不妥當,所以才請她家裡的人來接。

 

『姊姊妳……有想買的東西嗎?』

『沒有。』

『那為什麼要打那麼多份工?』

『因為……不做不行。』真歌的眼神茫然了一會,接著氣若游絲的補上最後一句。

『我想要的東西是買不到的……不做的話,我就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想知道真歌隱瞞的事情並不簡單,不僅是黑子跟姊姊所上的國中不同,連交集也只限於黑子這一方、幾名會跟她打場比賽的青峰等人,但相反的,黑子沒有認識的人存在於那所國中裡,就算想要套話也無從開始。

從那天開始,真歌依舊照樣上學、準時放學,然後打工到很晚才回家,但確實也有收斂的情況,至少從未再次發生過勞到昏倒的情況。

本來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前往學校看看,但不曉得是時間太久亦或是對社員不怎麼重要,能夠探聽到的消息也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而最重要的退部申請書上的「理由」一欄上所填寫的,居然是「身體無法同時兼具學業與社團活動」。

無法負荷社團活動的人還能去打工?雖然她打工的地點離學校不近,但真的都沒人發現這不合常理之處嗎?

黑子冷靜下來思索。

以為姊姊所說的話只是一時氣話,正因為看著她努力的身影;正因為明白她有多喜歡籃球;正因為知道她所做的,反而其中產生出來的負面情感視若無睹。

燭台上的蠟燭有多亮,也代表燭台下的陰影有多麼容易被忽視。

『我不再打籃球了。』

看來他必須捨棄掉所有成見。

 

 

黑子找上的人是黃瀨涼太。

黃瀨雖然一開始不斷的轉移話題,但在持續逼問後,才斷斷續續的說出事情經過。

或許在黑子的逼問中,黃瀨的討厭的記憶又再次復甦,感到憤怒與不解的情緒推波助瀾下才願意鬆口也說不定。

看到黃瀨的態度便能明白的,或許黃瀨才是最想知道發生什麼事的人也說不定。

雖然他常常被其他人鬧著玩,但並不代表黃瀨是個無能的傢伙。如果是他的話,或許就能從一團亂的現況中得出來自不同視角的想法也說不定,因此他抱持著極高的希望找到了當時人也在事發現場、但卻是第三人旁觀者的黃瀨。

儘管多少有點感情成分,卻不像青峰那樣具有強烈的憤怒意識,黃瀨完整的回憶起當時所發生的事情,連一點小細節也沒有放過。

黑子默默的聽完,緊接著開口。

『黃瀨君,能請你暫時不要出現在姊姊面前嗎?』

此話一出,果然對方納悶的眼神毫不掩飾的直射過來,然而黑子沒有避開,無視自己內心的苦悶再次請求。

『雖然我也不曉得姊姊發生什麼事了……但能確定的是,這絕對不是我們和她所希望的結果,我想姊姊大概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能請黃瀨君近期不要出現在姊姊面前嗎?』

『這是…不想讓她遇上有關籃球的事情嗎?』

得到黑子沉默點頭同意時,黃瀨的臉孔開始緊繃。

『真歌需要的不是這種事。』

『跟黃瀨君比起來,我待在姐姐身邊的時間更長,她需要的是時間去淡忘。』

『沒錯,比起一出生就待在真歌身邊的小黑子來說,才認識她半年左右的我說的話份量當然小很多,就算這樣,我也知道比起淡忘籃球有關的糟糕回憶,我們還有更該做的事──

黃瀨的臉孔像是緊繃到了極限,愈來愈高昂的聲音頓時收聲,隨著不自然的沉寂數秒後,他就像是洩了氣般垂下肩膀,連同臉孔也鬆懈下來,又重新掛回笑臉,只是這次的笑容帶著某種壯烈的氣息。

『小黑子希望我不要再出現在真歌面前,我能認定是因為在她記憶裡我跟籃球連結性很高的緣故嗎?』

不曉得黃瀨怎麼突然態度急轉彎,黑子還是照實承認。

『……是的,我所知道的範圍推測,姊姊似乎對籃球這件事有很大的牴觸。』

『既然小黑子要跟我訂約定,那我也想要請小黑子跟我打個賭如何?只要小黑子答應我的條件,那這個約定就算成立。』

『……什麼條件?』

『是時間。也不要拖太久,那高中畢業前好了?現在開始兩年,這兩年我承諾絕不會主動出現在真歌面前。』黃瀨舉起兩根手指在黑子面前搖晃著。

黑子皺了皺眉頭,才對此發表意見。

『你想要賭什麼?』

『賭「兩年內真歌必定會再次振作站起」,如果她沒有在時間內振作的話,就算只多過一秒,我就會放棄她,改跟別的女孩子交往。但相反的,如果她在時間內站起的話,那小黑子就不能再阻礙我囉。』

『……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就黃瀨的立場來說,規定時間是不合理的,只是單純把讓自己有利的元素一一剔除罷了,這個賭約的報酬是黑子不能阻礙他,但黑子本人並不記得自己有阻礙過黃瀨的行動,頂多就是有時候他太囂張忍不住補一個手刀……

至於交往這種事,黑子覺得黃瀨與其擔心自己的反應,倒不如想辦法多讓姊姊有點反應還比較合理。

因此黑子才不能理解黃瀨為何要訂出一個不利自己的條件。

『嗯,大概沒有吧?』黃瀨歪著頭思考一會,接著聳聳肩。『具體大概就是…如果這次真歌做到的話,就算小黑子下次「為了她好」而要求我離開,我也不一定會照辦──這個預告,還比較符合我所想的哦?』

『……』

『如果沒有意見的話,那我就當你同意了。』金髮少年笑著點點頭,動作流暢的轉身離去,走到門口時,他停下腳步。

『……只是不想要讓她覺得、自己是孤單一人的。』

嘆息般輕柔的音調讓黑子猛地抬起頭。

黃瀨沒有回望黑子晦暗不明的目光,帶著堅決的腳步再次邁開步伐。

 

 

我知道總有一天妳會牽起別人的手,而那個人不會是我。

即便再怎麼不想要,但我想,我所能替妳做最後一件事就是推妳一把。

因為姊姊老是擔心別人,每次都忘了自己。

連一直在妳身後的人都忘掉的、笨蛋姊姊。

不用客氣不用遲疑,因為我們是姊弟嘛。

 

請收下我的這份心意。

 

因為最希望妳幸福的位子已經有人占據,所以這次,我就勉強屈居第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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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要說,雖然都是已經放過鮮網的舊文

但有存稿可以發真的讓人全身心靈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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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斬漣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