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待個一晚出院就沒事了,但真歌沒想到自己還必須多包著繃帶幾天,據醫生的說法是為了再觀察幾天,他為了讓真歌明白其中的重要性,還口沫橫飛的講了非常多的專業術語,直到真歌終於有機會插嘴打斷才停止。

包著繃帶有多顯眼,這從醫院出來就知道了,雖然還不到會對此發表惡毒的謠言,但每個人與生俱來都有的好奇心,在看見真歌時總會下意識往她頭上一飄。

真歌也知道繃帶裝飾自己腦袋很顯眼,但畢竟是必要的,她也沒有一定要違反醫師要求的需要,那還是乖乖遵照指示比較好。

她想了想,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跟教練申請不進行體能訓練,教練對此也沒有特別反應,例行性的口頭安慰幾句,便打發她去整理資料。

望著桌上疊到眼睛高度的資料,真歌默默地盯了幾秒,認命地拉開椅子坐下開始整理。說是整理,其實也只是單純的資料分類,真歌一向不討厭這種單調的作業,在心無旁鶩的情況下很快就完成了。

正在指揮模擬練習的教練看見真歌從資料室走了出來吃驚的瞪大眼睛,「這麼快?」

「嗯。還有其他我可以做的嗎?」

「妳還想做?」

教練一臉複雜的盯著她的額頭,似乎正在判定該如何是好。

「其實沒什麼事要做了……」

「經理沒工作了?」真歌看著球場上奔跑的部員,詫異的反問回去。畢竟遞水遞毛巾之類的是經理的工作,而這種工作也不會影響到真歌的身體狀況。

「啊…不,不用了,今天妳就先回去休息吧,等身體好了再說。」

教練尷尬的揮揮手把她趕回家,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真歌也只能收拾好書包,向教練與另外一名學妹經理道別後,便一個人離開了體育館。

今天有了多餘的時間超出真歌預料,不需要打理家務也沒有逛街的慾望,以至於沒有意識到自己出校門後的方向,等到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正站在帝光中學的校門口前。

說實話,現在就算來了也沒用,她也不能進去,結果真歌也只是望著校舍一會,然後準備走回家。

「咦?小真歌……妳的頭是怎麼了啊!怎麼包著繃帶?」

黃瀨剛好從校舍走了出來,就正好看到真歌要轉身離去,叫住後才發現她的異狀,當下慘呼起來。

「黃瀨,你怎麼會在這?社團呢?」

「我是剛剛才做完值日生,現在才要到體育館啦。不過重點是小真歌的頭啊!為什麼受傷了?」

「只不過是輕微的腦震盪,是醫生太大驚小怪了。」真歌的語氣顯然也覺得黃瀨非常大驚小怪,但看到他更加慘白的臉色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下一秒,黃瀨的問題之快速就像機關槍一樣掃射她的耳膜。

「腦震盪!嚴不嚴重?有沒有去看醫生?醫生有說什麼嗎?」

望著眼前慌亂到手足無措,臉色發青的金髮少年,真歌的眉毛抽搐幾下。

……敢情我剛剛說的你有聽進半句嗎?

雖然包著繃帶就很難隱瞞受了傷的事實,這點她知道的,但真歌就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受傷的原因。

至於為什麼,真歌並沒有細想,就只是覺得解釋起來很複雜,自己也不見得能解釋清楚,那還不如什麼都不要說,畢竟這也不是件有必要讓黃瀨知道的事──這樣認定的真歌最直接的想法就是不要再讓他問下去,不給黃瀨任何發言的機會,但真歌想開口打消他追問的意圖之前,卻又被對方焦急地拉住手腕。

「該、該不會跟灰崎有關吧?聽說他跟外校生打架,結果昨天就自己退部了……那個外校生,該不會就是小真歌吧?」

「他退部了嗎?」

「所以那是真的嗎!」

「請問你是在問哪個?」

「跟灰崎有關嗎!」

那雙金色的雙眼緊張的盯著真歌,彷彿想從肢體神態看出所有線索,她的雙手也在不知不覺中被對方緊緊抓住。

「……只是看不慣他而已,跟黃瀨沒關係。總之,請放手。」

原本真歌是希望對方就這樣不要在繼續追問下去,但真歌永遠會忘記的一點,就是黃瀨根本、從來、沒有順著她的想法過。

「小真歌,如果我打贏妳,妳能不能跟我交往?」

「……」真歌已經不是想打消黃瀨追問的意志,而是不想回答了。

她覺得只要自己跟黃瀨開始談話,十之八九最後都會被對方帶往奇怪的方向,自己還常常沒有察覺,等到回過神來就已經做了很多無法挽回的蠢事。

畢竟真歌會感到奇怪也不能說是她神經過敏或自我意識過剩,儘管她長得漂亮,長久以來被告白的次數一隻手掌就能數的過來,但這麼短的時間內就面臨兩次告白,而且其中一次還是對方毫無誠意、耍人般的告白,真歌也理所當然地把這次當成同樣情況。

「黃瀨,我建議你去跟社團請假,回去好好睡一覺,精神會比較好。」

「我沒發燒也沒睡眠不足!真是的,小真歌怎能隨便糟蹋別人心意啊?」

「看來我身體真的還沒好,是不是該去回去找醫生檢查一下呢……」

「不要開始懷疑自己的聽力啦!」

「那我可以懷疑你的智力嗎?」

黃瀨很快就發覺真歌完全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馬上垮下肩膀。

「對不起我錯了,我該把話講清楚的,可能會有點長,希望真歌能夠聽我說完。」

「……你社團活動被耽誤也沒關係的話。」真歌忍不住想提醒黃瀨注意時間。

「啊,那個啊,因為事先報備過所以應該沒關係…沒關係啦,我把話說完我就回去!」黃瀨說著說著,好像是正在想像遲到的下場,然後又像是為了捨棄糟糕的想像而再次轉移話題。

「真歌以後……不會再來我們部裡打球了,是吧?」

黃瀨沮喪的口吻能夠看出他對此事感到相當失落。她也發現,黃瀨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改變對她的稱呼。

 

真歌在灰崎這件事上並沒有足夠的地位說話,一來是她本身闖入體育館就已經違反規則,是赤司睜隻眼閉隻眼,真歌才能使用,但如果想由真歌這邊來揭露,真歌自己就會先被質疑為何擅自使用體育館,連帶著其他知情人士也會一併被處分。

真歌是不可能任由事情往那方向發展,所以赤司的幫助便是必要的。在這件事發生後,真歌判定自己如果再繼續出入弟弟就讀的國中,日後引發像是今天這種事的機率的可能性很大,相信赤司也不想讓自己的立場受到動搖,那麼這樣的交換條件應該能夠表明自己對此事的重視程度。

即便這裡的比賽甚至比在自己所屬的社團中還要打得盡興,真歌連想都沒想,還是決定讓事情回歸常軌。

想打球的話,哪裡都能打,就算不能再進入帝光的體育館,她也能把人約出打球。只要這樣想,她就會覺得自己心裡那股憂鬱就會散開些。

「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才不麻煩!我說真的……真歌,我說真的。」

真歌搞不懂為什麼黃瀨一副發現對方聽不懂自己心情的一張臉,還是安慰了幾句。

「你想太多了,想打球的話我自然會找你們的,你不用露出那種好像世界末日來臨的表情。」

真歌不知道自己說的話,黃瀨這次到底有沒有聽進去,雖然感覺到手腕的力道確實減輕了一些,但黃瀨還是沒有放開真歌。

先不論真歌這種很輕易就能混進人群的類型,黃瀨根本就是完全相反的目光集合體,站得時間久了,也不時有學生停在不遠處往這偷看著。

這讓真歌覺得自己有種被關注的壓力。

「黃瀨,時間也不早了,能請你先放手嗎?」

「等一下,真歌,我說完最後這句就好!」

「……你該不會又想重複你那告白吧?」你們玩大冒險也別把無關的人捲進去啊。

「咦,真歌知道我是告白嗎?但我不是平常那種對小黑子他們的那種,該怎麼說該怎麼說…那個……」

黃瀨苦惱的低著頭碎碎念,最後突然停止,接著長長嘆一口氣。

「真歌,如果我贏妳的話,就跟我交往吧?」

 

她應該要直接甩開他的手,要他不要開玩笑的。

 

黃瀨的眼神相當認真,一切的一切都顯示出本人的意願絕非虛假,但真歌面對這種眼神,心頭總是會隱隱作痛。

上個跟他露出一樣眼神,一樣露出這種堅定神采的人,在半年前離開了。

帶著憎恨與不甘,毫無任何當初光輝的眼神,向自己反問凡人如何戰勝天才。

她應該要堅決的拒絕黃瀨,要他清醒腦袋,但真歌卻沒法置之不理。

明知到立下約定的話,自己一定到完成前絕不鬆手,這樣她豈能就憑著一時的衝動,隨便定下約定?

明知道可能會粉身碎骨,還是決定要跳下去嗎?

「為什麼要贏我?」

對於不理解的事,真歌還是想問一下,也很快的得到回答。

「因為……想比喜歡的人還要強大,強大到能夠保護喜歡的人,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這瞬間,她居然被黃瀨的正經回答給嚇到呆住,過了半晌才回過神,「……打籃球又不用保護。」

「對我來說,真歌很強,所以更需要有人保護妳。」

「……」

「咦?我有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沒有,只是……我嚇到了。」真歌很老實的不加修飾把內心話說出來,看到黃瀨瞬間哭喪著一張臉後,只好忍住自己莫名湧上臉孔的燥熱,補上一句。

「好啊,前提是你贏的話。如果你贏了,我就跟你交往。」

她擔心自己的臉孔會不會太僵硬,看起來會不會太奇怪,但看見黃瀨露出笑容後,真歌反倒就覺得無所謂了。

再一下下就好,再讓她縱容自己待在這一下吧。

待在這人的身邊。

 

 

她不會說,在黃瀨說會保護自己的時候,自己才發現為什麼灰崎一說到黃瀨,就跳出來要替黃瀨打抱不平。

並非沒有同等級的對手,但除此之外,自己很常跑來的因素,或許也不止有這邊的氛圍令她感到很舒適。

每次遇上黃瀨總會閒扯漫談,為什麼她卻總是談話談到忘了本來的目的、談了那麼久。

只要轉身就能看到黃瀨,只要能看到他追逐著自己的身影,就能令真歌不再感到孤單,就能讓真歌內心感到充實。

 

如果當時不是為了死守住這個約定,或許「黑子真歌」早就不存在了。

 

對於真歌來說,黃瀨涼太就是如此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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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斬漣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