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之漣漪

「店長，到了休息時間囉。」

昨天一整天的營業額再次達到每周最高預定目標，顯然客人都相當捧場木吉的想法。總店的店長從電話聽到後，只是淡淡丟下一句「只要能達成目標，手段我不會過問」就掛掉，有了這句話作為後盾跟木吉保證絕不會再這樣心血來潮後，其他員工便也不再掛懷身穿迷彩服要怎麼表現執事風範……但就女性員工的看法而言，男人都對軍人這種職業有種憧憬意識，穿上衣服後就很難轉換想法過來，根本就是庸人自擾。

「啊…已經中午了啊。」

木吉望向掛在牆上的時鐘，指針精準的重疊在十二點的位置。

「伊月，如果看到一位黑髮、頭髮放下來大概到頸根位置，身高大概在一百六上下，說要還錢的女性的話，就幫我收一下錢。」他看見剛好輪值上班的伊月，就逮住他說了這段提醒，說一說又想到另一種可能性，「如果沒來就算了，當我沒說。」

伊月挑起一邊眉毛，「你到底希不希望那人來啊？」

「哈哈，誰知道。聽天由命吧？」木吉自己也放棄思考為什麼，隨便拋個藉口就逃去休息室，把伊月的抗議晾在背後。

說真的，幫忙付十圓到底是因為舉槍威嚇的賠禮還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身體動作就比腦袋運轉還要快速，木吉只能將之歸類成這份工作做久了，看到女性有困難就會下意識出手幫助。

木吉今天只工作到中午，下午就放假了，本來他還特別注意玻璃窗外面的行人，但一直等到他要下班了人卻還是沒看見，撇除不知道木吉工作時間的可能性，他只能無奈體認到那名黑髮女人失約了。

簡單跟幾名待在休息室吃午餐的員工寒暄幾句，木吉穿上厚外套，穿過整間休息室準備從後門離開。水戶部正在廚房準備下午要用的食材，看見木吉準備離開的身影，急匆匆的擦乾雙手，捧著東西遞到他面前。

高中時期只有小金井一人能理解這位始終不發一語的友人所想表達的完整意思，但如今他們早已出社會多年，彼此也在同職場工作許久，基本上解讀意思還是能辦得到。

「……」

「嗯？這不是今早你做的嗎……給我？試作品？」

「……」

「什麼今早看起來很沒精神，沒這回──呃，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收下就是了！不要露出棄犬一樣的表情！」

沒法拒絕掉捧著兩個精緻點心、直直盯著自己看的關心眼神，木吉只好雙手作投降狀，一臉無奈地看著水戶部把點心裝進白色紙盒裡再遞到他手上。

木吉提著紙盒從後門走出去，正如一般所常見的設置地點，大多是開在幾乎跟正門相反或側邊的方向，多用於搬運貨物或出去扔垃圾所使用，所以當木吉一打開門，門板隔開的另一邊傳來「哇！」的一聲，他著實被這聲驚呼嚇到。

木吉手握著門把，稍微把門向內拉，等到縫隙大到足以辨識來者身分地步後，他瞪大雙眼發出疑問。

「噢，是……古賀小姐、吧？」

「是我沒錯。話說我有危險到需要用門隔開的地步嗎？」

雖然看不見她整張臉龐，但明顯能聽出古賀並不沒有因此生氣，只是單純感到疑惑而提出問題罷了。

木吉這次終於走到屋外，將門重新關上。

如同昨天一樣在後腦勺綁著一搓小小的馬尾，身穿著適合各種街景的黑色防風外套，脖子上那條黃銅色老舊項鍊輕輕在空中搖晃。

古賀千鶴睜著黑色的眼眸，隨後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

＊

「很高興木吉先生還記我的長相。啊，這是十圓，請查收。」

一上來就是前文不對後義的陳述句。

木吉看著掌心落下的硬幣，腦袋才像是收到運轉指令一樣快速動了起來。

「……在下很高興能再次見到大小姐，但是您怎麼會出現在後門？」

古賀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呃，關於這個，我發誓我沒有惡意，單純是我打工抽不出時間……趕著過來後又覺得店裡人很多，感覺很忙應該沒空理我，特別找單獨某一個執事會造成你們的困擾吧……唔，我有上網找了一下執事咖啡廳的資料。」最後她委婉的說出自己的顧慮。

的確，執事咖啡廳的特色就是在店裡工作的「執事」。大多前來光顧的常客都是因為對於執事感興趣的緣故，除掉抱持著戀慕心情的顧客來說，咖啡廳也有一部分的客源是流動性的，意旨對於這份行業的工作感到新奇有趣，可能一年才來一次的那種顧客。

看來這位小姐也是屬於這種吧？

他雙手併攏在腿側，微微鞠了躬。「您不必擔心這種事情，但還是感謝您這次的舉動。」

「我實在……唉。」古賀像是想笑，但表情卻顯得彆扭。「好吧，總之我東西確實交到你手上了，至於昨天給你的名片，只要沒違反我的原則都可以找我拍喔，最近在接CASE中。」

「如果有需要的話。」木吉禮貌卻含混過去這個話題，「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品嚐本店的新產品？」他舉高手上的白色紙盒。

「唔啊？我？」

「嗯，因為我不想在吃午餐之前吃點心，不過作為交換，吃完可以給點感想嗎？想聽聽試吃者的意見最為下次改進的參考。」

不知不覺中木吉也隨著輕鬆的聊天氛圍轉成普通男性自稱，只不過這點兩人都沒有發覺。

「喔，噢噢，點心喔……」

「不喜歡吃嗎？」

古賀帶著猶豫的神情來回掃試著紙盒跟木吉，像是在評量要不要說出口。

「那倒不是……只是就算我吃了也沒意義啊。」

「為什麼？」

聽到出乎意料外的回答，木吉好奇地反問回去。古賀垂下肩膀，放棄似的全盤托出。

「詳細解釋很複雜……總之，你聽過『味覺喪失』嗎？我就是有味覺喪失這項毛病，吃不出甜跟酸。」

她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埋怨或是憤恨，在她心裡大概早已認命接受這項事實。

木吉低頭思考了一會，單就從他能理解的部分做出結論。

「所以妳嘗不出甜跟酸是嗎？那我下次帶很苦或很辣的點心來吧。」

「──給我等等，你有聽懂我要表達的意思嗎？而且那不管是做的人還是吃的人都會很困擾吧！」

「我懂了，所以要做出又鹹又苦又辣的甜點出來對吧？」

「你是不是瞧不起甜點啊？給我把『甜點』這兩字好好寫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