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之漣漪

「不用露出那種好像世界末日來臨的表情。」

──如果妳這樣說的話，我就相信妳吧。

「你該不會又想重複你那告白吧？」

──當然啊，一直重覆到妳答應我為止。

「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怎麼可能啊！盡管依靠我就好了啊。

「好啊，前提是你贏的話。如果你贏了，我就跟你交往。」

──真、真的嗎？不能反悔哦！就這樣決定了喔！

「對不起。」

──我不想聽到這句話，真歌，拜託妳……拜託妳不要這樣。

──這種快哭卻要強撐的表情，是最不適合妳的。

＊

最開始的時候，其實黃瀨對真歌抱有幼稚的競爭心態。

這個女生一直只存在小黑子與小青峰的談話中，偶爾也跟著青峰一起去小黑子家玩的小桃也會不時流露出對她尊敬與好感。

總覺得自己因為這個人而被阻擋在好友的談話外，這令他感到非常不是滋味，他一直想要親眼確定看看，能在他們話裡占有一席之地的女生有多大的能耐。

如果當初真歌沒有邁開那一步，替自己追回手機，或許兩人就只會止步於這層薄博的關係，保持著距離點頭代替打招呼，一旦畢業，可能就會成為陌生人的存在。

但這個「如果」是不存在的。

在幫忙把真歌帶到保健室，讓她把身上濕掉的制服換下後，穿著橘色上衣跟運動短褲的真歌臉色不變的拎著濕衣服拉開門。

等在門外等人換好衣服的黃瀨正在想把濕掉的制服晾在哪裡，拉開門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回頭一看就跟真歌對上眼，對方似乎是向自己道謝般點點頭，黃瀨在她轉身朝出口走去的時候才注意到她手上拎著被擰得皺巴巴的衣服，很顯然是為了爭取時間而暫時讓它不會再滴水而已。

「呃？請留步一下，學姊！不把衣服弄乾嗎？」

真歌停下腳步，疑惑地往回看，「本來借用你學校保健室換衣服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我做不出更過分的要求。」

「啊？應該沒嚴重到這種地步吧……」

「謝謝你帶我來，再見。」

「就這樣走了？不順便看一下小黑子嗎？學姊可以把衣服晾在保健室裡啊，這種天氣制服很快就乾了！」

「……體育館？」她看似有點心動，漂亮的淺藍色眼睛眨了好幾次。

「嗯，對啊。」黃瀨高興的說，然後才想起一件以前黑子講過的事。他試探性的問道：「還是說學姊想要下場打一場？」

「阿哲在體育館…所以他在練習。你不也是一軍嗎，還是說是他又單獨留下來？」

黃瀨還不知道真歌沉默的時間裡是在想這件事，等到他一聽懂，頓時笑了出來。

「我是因為有事才會到校門口啦，詳情因為牽扯到個人隱私我不方便說明，但現在的確還是社團時間。啊，不過學姊現在這副裝扮反倒比較適合去體育館那呢，是有參加什麼運動社團嗎？女籃之類的？」

真歌深深望了黃瀨一眼，隨即撇過頭，重新走進保健室。

「請問衣服可以晾在哪？」

之後他才知道，真歌異樣地看了自己的那一眼，是因為他說錯了。

＊

名字是很重要的，而如何稱呼則是看他對那個人的重視程度。

所以呢，當「真歌姊」會轉成「小真歌」他完全不意外。

是的，打從一開始，從第一次面對面、第一次穿過防守、第一次接近、第一次開口、第一次轉頭，這種發展他完全不意外。

所以啦，當「小真歌」轉為「真歌」，他就下定了決心了。

他想要在這個生命中刻畫出屬於真歌的身影。

可能從很早的時候、也可能是最近，等到他查覺到的時候，什麼時候喜歡上、這件事早就已經過了追溯期，無法再次上訴，更沒有勝訴的可能。

所以就算發現這場戲的男主角其實另有其人，其實自己終究只是個可笑的男配角，他還是沒有停止自己的打算。

他想要給真歌一個結局。

可能是他看不下去真歌想用時間消磨掉過去的做法，可能是他找理由想要徹底結束，但其實那都不重要。

從一開始他想要看到的，就只有一項東西。

所以當小黑子向自己提出離開真歌世界的請求，自己決定要放手一搏。

「好啊，那麼也答應我一件事吧。兩年，如果兩年過去，而真歌還是沒有再次站起的話，那我就永遠不會出現在她面前。但相反的，如果她重新站起的話，那我便不會再次放手，就算是你，我也不會答應。」

面對小黑子吃驚而睜圓淺藍色的眼瞳，他突然覺得好像是看到真歌一樣，為此他覺得有點得意。

只有他自己知道，得意的表情背後，他的心有多痛。

但他不能後悔，也不會後悔。

越痛越好，黃瀨也必須牢牢記住、絕對不能忘記這份疼痛。

為了牢牢記住那天所發生的事情，而下定決心屏除掉自己的私心。絕對不能再次重蹈覆轍。

＊

到底人遇上什麼情況會覺得最傷心？

在他為真歌的放棄而感到受傷的同時，內心也竄過一陣無法言喻的安心。

──啊啊，這個人也是會痛苦會傷心的、普通女孩子啊。

他不再繼續與真歌有接觸、不再繼續探聽有關的消息、甚至連黑子真歌這個人，都把她鎖進自己的心中，不再碰觸。

他曾想過，在自己不主動接觸的這兩年，要是真歌交了男友，自己搞不好就能從這漫長的等待中解脫了。雖然並非本意，但或許就不必再體會這種心焦的感覺。

可是，他還是希望自己的心意能夠被她看見。

黃瀨就這樣一直抱著期待與心急，不斷的安靜等待著。

真歌所做的遠比他想像要來得好。不僅站起來，而且還開始向前奔跑了。這讓黃瀨心中充滿了滿足，同時也暗暗確定自己做的決定是正確的。

反正他就是除了「模仿」以外什麼都不會的男人，他連舉起手指替她擦乾眼淚的資格都沒有，這樣的傢伙所能做的事只有一件。

黃瀨成為不了真歌的英雄，但他可以為了真歌成為小丑。

只因為他不想、再聽到那種連哭泣都會害怕的聲音了。

那麼既然如此，黃瀨就要創造出一個能讓真歌放心哭泣的地方。

不用擔心任何的事，不用背負任何罪惡感，能夠讓她盡情撒嬌的地方。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默默地完成這項計畫。

想要讓真歌去做她真正想做的事，一切的後果就都由他來背負。

黃瀨想要讓一切有個Happy Ending。

如果妳每次回憶起過去都會覺得傷心，那麼最起碼希望當妳想到我時，能夠笑著面對這段記憶。

不要再騙自己了，再也不需要欺騙自己了。他想這麼對真歌說，想著總有一天要對她這樣說。

想要看到笑容再次回到妳的臉上。

＊

覺悟什麼的，早就在喜歡上她的時候就做好了。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

為了達成目標，要他犧牲什麼都沒關係。

所以。

就算這個結局的男主角不是他，也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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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起夢終系列最後一篇

新注音老是會把「終」變成「中」，但標題的意思是每個人的原因與做下決定的那瞬間

所以字意可不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