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之漣漪

黃瀨不善的態度當然不會對情況有所緩和，青峰怔怔地跟手機大眼瞪小眼後才反應過來，「我才想問你腦袋是不是有洞啊！老子跟你好好談你當我想碰這趟渾水嗎？」用著不輸他的音量吼回去。

『小青峰才是，明知道這是渾水還踏進來，本來就該做好這種覺悟不是嗎？』

「我在說什麼你在跟我扯什麼！我好心──」話說到一半，他怒極反笑，原本想說的話全都被吞進肚子裡。

本來是想要好好解決一切，但最後總是變調。

灰崎無關痛癢的反應，真歌姊的改變，黃瀨的莫名其妙。

就是看不下去，所以他才想做些什麼好打破這種岌岌可危的平衡。

但現在一個一個都說他不懂，說青峰不懂其中的細膩，想得太過膚淺天真。

那種事有很重要嗎？

一個是從國中時期認識興趣相投的朋友。一個是宛如姊姊存在般的朋友。

他不懂，他怎麼可能會懂。

那種事會比好友的幸福與安危還要重要嗎？

「──黃瀨，真歌姊跟灰崎做了筆交易，是用來保證你的安全的。」青峰壓抑著嗓音，反倒有點太過平靜。

『……』

「真歌姊消失在球場上的那兩年裡，想要獲得能夠確實制衡灰崎的力量，利用打工地點大多客人流動率與客層都很高的特點，慢慢地收集線索、追蹤後續。而且還為了引誘對方上鉤，不惜改變自己的原則，涉及這項計畫的不只有真歌姊一人，連帶我們那位前隊長也參了一腳，應該還有其他人但我不知道。」

『人潮眾多的……打工地點？』

好不容易黃瀨終於有吃驚的反應，但關注的重點卻令青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對啦，照她的講法似乎是能跟更多層面的人接觸……」

『真歌有去咖啡廳打工嗎？女僕咖啡廳嗎？』

「你該關注的不是這點吧！」而且是從哪邊能夠連上女僕咖啡廳的！

『抱歉抱歉，因為實在太出乎意料了所以……』

「你覺得你有那個誠意嗎？自己說說看啊！」

青峰簡直可以看到另一頭的黃瀨用他那張足以騙女人掏出大把鈔票的笑臉說抱歉，光是想到就覺得火大。

當然青峰在想什麼黃瀨並不知道。黃瀨似乎在放鬆那瞬間又感到遺憾的嘀咕幾句，才老實地反問：『所以真歌到底又有那裡跟以前不一樣了？』

「從頭到尾都變得很奇怪啦！」青峰沒好氣地回答。「難不成我還要跟你一一報備嗎？」

『明明是小青峰打來提醒我的……』

「現在後悔就太晚了啦！你自己小心夜路小心陌生人小心真歌姊，我要掛了！」

黃瀨的聲音停頓了一會，才打趣說道：『小青峰意外的很溫柔呢。』語氣變得相當溫和，『但是謝謝你。』

青峰被這句話給嚇到，狠狠的抖了一下，然後才狼狽的吼回去。

「夠了！你把肉麻當有趣嗎？這種話你還是講給真歌姊聽吧，我聽了一整個起雞皮疙瘩啊！」

『噢，我也很好奇她聽到的話會是什麼表情耶。』

「你下次可以去試試看，但我覺得你只會被她白眼。」他很不客氣的吐槽。很不幸的，顯然這大概是所有結果中最有機率成真的。

黃瀨顯然也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倒不如說他真的這樣做過，當然下場也是跟青峰預測的差不多。

他乾笑數聲，『話說回來，你本來是想問我什麼？問我為什麼會喜歡真歌？』

「啊，對……你個頭！」青峰猛然驚醒，「要不是你突然裝深沉問我她的優點，現在我早就回家睡覺了！你以為現在外面有多冷啊？」

『嗯？小青峰現在不是在家嗎？』

「……我就站在出口附近，你有種現在就給我出來單挑！」

『我才剛打完一場比賽欸。』黃瀨無奈了，『現在超累的，而且外面好冷。』

「我就不冷嗎！」

青峰想快點從這種莫名其妙的話題脫身，先不說話題一直都在原地打轉，根本沒有任何進展，他現在才驚覺聽黃瀨鬼扯到自己居然忘了……現在是冬天啊！而且越晚越冷，現在就覺得鼻子好像從剛剛開始就沒有知覺了？

『小青峰，為什麼你今天只要碰上有關真歌的事情就一直很牴觸，難不成她有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

「……」

青峰努力想要憶起最後真歌是帶著什麼表情轉身離去的，但卻赫然發現，她自始至終除了笑容以外的時間都被她頭上那頂帽子遮掩住。

黃瀨輕笑一下，帶著淡淡的疲倦，『──小青峰你知道嗎？跟我交往過的每一個女孩子都會是說分手的那一方哦。因為她們說，太累了。』

「啊？」

『每次交往呢，我都盡量把她擺在第一位，牽手聊天約會一樣都沒少，不管我做了什麼來討她的歡心，每次交往最長也不會超過一年。她們說，跟我在一起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她們說，為什麼要跟那個女孩子說說笑笑；她們說，你到底愛不愛我？』

黃瀨的聲音驀地低沉。

『就算我跟她們保證幾百遍，把世界上能夠證明我決心的東西全都用上了，從浪漫到現實，仍舊比不上還沒交往的時候我的一句話，交往後反而只會讓她更不安，非得要不斷不斷的重複問著同樣的問題，安全感這詞不會出現在我女友身上。手機、私人簡訊、工作上的電話，每次都要跟她們保證真的不是她們想的那樣，要她相信我，這是很困難的要求嗎？

我當時不懂為什麼會這樣，但我現在懂了。她們只是想要藉由不斷讓自己顯得可憐來換取男人的同情心，這種戀愛關係只是在彼此折磨而已。你說，為什麼我還要為了能待在布滿高壓電的牢房裡而爭取關係繼續？我又不是M。』

雖然最後像是為了緩和氣氛最後補上一句嘲笑，但青峰直覺現在還是不要插話為好。

因為那一句話就像是黃瀨他對自己本人的自嘲。

『我也知道如果對方完全不會吃醋這很奇怪，但比起男友說的話，她更相信旁人的閒言閒語，順序根本錯了吧？完全無法信任的雙方，怎麼可能會有好結果？』

青峰就算不想記得，腦子裡還是有個大致情況的。他抿抿嘴，就著模糊的記憶遲疑的開口。

「可是我記得，你在國二下之後就很少有情感糾紛了耶？」

『有『喜歡的女孩子』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從小時候開始我就一直在調整跟女孩子之間的距離，一直到國中的時候才能夠抓得精準，可以好好控制在只是戀慕而不至於會惹什麼大麻煩。你要說我冷酷也無所謂，總比互相折磨……來得好。』

「嘖，受歡迎的人的煩惱真是令人羨慕到忌妒……」

這句話青峰說的很小聲，也純粹只是口頭上抱怨一下。

他也知道這種身分有好處也有壞處。畢竟以前因為黃瀨那張臉跟那個身分還真的惹出不少糾紛，最嚴重的一次甚至赤司還特地跑來關切情況。

『反過來說吧，小青峰。你之所以認為真歌改變了，只是因為她不符合你的理想。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待真歌的，但對我來說，真歌有一項特質跟以前一樣就夠了。』

青峰按捺著內心竄起的微小不安，「……哪樣？」

『對於自己所認定的就絕對徹底的信任。我想要的，不是長相美醜、不是聰明與否，只是想要有個人能夠徹底相信我愛她，能夠讓我放鬆的人。我想要的就只是這樣。』黃瀨的聲音不穩起來，『她利用別人？她把我們都拖下水？那正好，我巴不得她永遠都死死扯我下這趟渾水，可惜的是，跟我之前說過的一樣，真歌從來沒有變過，從來沒有。』

青峰愣了一下，旋即憤怒到發抖：「你會喜歡真歌姊，只是因為她如果喜歡上你的話就會徹底相信你？」

『對。』他停頓，帶著漠然的語調開口，『我想要個能夠相信我的女友，因為，我討厭受到束縛。』

-------------------------------------------------------------------------------------------------------------------------------------------------------------------------

這理由，你相信嗎?

客觀來說這理由蠻合乎現實的啦

(下接6月19日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