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之漣漪

真歌看見灰崎點頭後，便將收回口袋的手機扔給了灰崎。

「請記住你的承諾。」

灰崎沒有搭理她，簡單檢查過一遍手機狀態，「這東西沒法通話嗎？」

「沒這需要。」真歌眉眼不動的回答。

其實她原本那隻手機現在正寄放在黑子那裡，而扔給灰崎的那隻是另外買的，本來真歌就只是把那支手機充當播放與儲存的器材來使用，也沒有所謂的懷念或不捨的情緒。

「噢，對了，我忘記一件事。」在灰崎收起手機，即將與真歌擦肩而過，他突然停住腳步，「這是回禮。」

像是篤定對方一定閃得開，灰崎出拳的力道也毫不客氣，力道之強勁也讓真歌阻擋的手臂被震得微微發麻。

雖然只有一瞬間，少女露骨的臉部僵硬也取悅了他，灰崎兇狠的笑道：「我這次會好好記住妳的名字。」

「不勞你費心。」

或許是真歌的回答讓灰崎滿足不少，他的表情也穩定下來。腳步輕快的從旁穿過，在真歌的目送下拐進其中一個通道消失。

在灰崎離開視線範圍之後，真歌感到支撐身體的那根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她甩甩頭，想讓自己保有最低限度的緊張感。

事情還沒結束，甚至可以說真歌自己親自挑起另一波時間更久、波及範圍更大的戰火。就算之前做過多少心理準備，第一次面對難免還是緊張。

再思考下去也沒有意義，她改變情緒，轉而將視線投注在後方不遠處，朝著樹叢發話，「……在那邊偷聽的出來吧，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

真歌現在的所在地距離體育館出口還有一段距離，加上這一側的出口外少有人進出，灰崎倒下的地方正好又被樹木遮擋，在夜色之中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所以兩人的談話才沒有任何人打擾。

一陣樹葉搖晃的聲音大聲響起，接著站起一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男子。

「真歌姊從幾時發現我來了？」

「大概是灰崎第一次攻擊我的那時候吧，聽見樹叢發出奇怪的聲音。」

面對那種突然地猛攻，居然還能分神注意到周遭不尋常的動靜，這讓現身出來的青峰露出苦澀的表情。

「真歌姊，下次請妳不要再拿自己的人身安全開玩笑了。」

看見灰崎動手後，要不是真歌及時擋下來，青峰自己就差點衝了出去再揍灰崎一頓。

真歌呆了一秒，然後唇邊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

「要跟瘋子比認真，只有比他更瘋狂才有可能。」

她面色不改，口吻一如往常淡漠平靜，但看起來比面對灰崎時放鬆不少。

「灰崎雖然是個混仗，但不是笨蛋。他不可能會做賠上自己的賠本買賣。」

從他的一言一行就能理解到這點，就算不肯節制自己的行為，也從未真正替自己惹上什麼麻煩過，自始至終都踩著那條灰色的界線，要不是利用了打工時期建立的人脈管道，恐怕連面對面的本錢都沒有。

感覺上好像聽得懂她說的每個字，但青峰就是沒法理解組合在一起是什麼意思，最後他只好挑出自己能夠理解的地方發問。

「妳怎麼知道他不是笨蛋，看灰崎那傢伙居然會想去襲擊黃瀨，我就覺得他很白癡了耶？」

話才說出口，青峰才想起沒問過真歌是從哪時跟灰崎碰上的，她可能不知道灰崎有過這個打算吧？

不，真歌姊應該知道，雖然青峰沒有任何證據，他還是如此確信著。

「幸好你揍過他一拳，要不然我可沒把握能確實把他的注意力轉過來。」

「真歌姊，妳是從哪邊開始在的？」

真歌眨了眨眼，想了一會，「好像是……『你是要去找黃瀨吧』這句。」她坦然的回答。

那不就是一開始就在嗎！

「注意力轉過來又是怎麼回事？」

「就是讓他更加專注於擊潰黃瀨這件事啊。」

聽到這個驚人的豪言壯語，青峰一時驚詫到發不出半個音，只能傻傻地聽著她冷靜的音色清楚的透過乾冷的空氣傳過來。

「只要灰崎越專注於想擊潰黃瀨這件事，這樣一來，如果這時候有個笨蛋抱著和平協商的名義走過去，想必灰崎會很興奮的把整復心神都投入這件事，非得要把這件事搞砸然後大肆宣揚，嗯，就是所謂的殺雞儆猴。」

「這跟注意力轉過來有什麼關係，只會平白增加沒必要的敵意吧？」

面對這番賭氣似的埋怨口吻，真歌從口袋中掏出一支筆狀的銀色器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一段聲音清晰到不像是偷錄的錄音從真歌手上的器械流洩出來，其中的兩個人物的嗓音熟悉到令青峰瞪大眼睛，只能張大嘴巴聽著。

錄音筆忠實呈現灰崎怒罵與反問的片段，其中還不時穿插著真歌冷靜的回答，看來真歌不僅手中拿著一份錄音備份用來威脅，還同時操控口袋裡的錄音筆把事發當時的聲音錄下來。

青峰皺起眉頭，「……剛剛那一段沉默是怎麼回事？只聽得到沙沙聲，風太強嗎？」

錄音剛好中斷在某一段地方，強烈到足以覆蓋談話音量的雜音刺痛青峰的耳膜，時間很短，但那段時間的錄音內容除了雜音外什麼都沒有。

「那是我故意的。」記得有方法能夠讓被消除的資料回復的方法，真歌可沒興趣嘗試看看這種可能性。

因為被雜音所覆蓋的那段，真歌並不想被除了灰崎以外的人聽到。

並不想被人警戒，不想被擔心。

不想被知道。

「從剛剛的手機到現在的錄音筆……真歌姊，妳哪來這麼多錢？」

青峰記得真歌的手機上有一隻小烏龜吊飾，看到她交出去的那隻白色手機沒有那顯眼的特徵，就代表是真歌自己另外掏錢購買的。

「打工的錢。」

「打工能賺這麼多？」

「多兼幾份、長時間做下去就有了。」

事實上，真歌那段時間除了上學吃飯睡覺以外的時間，幾乎都花在打工上，當然她也沒有告訴青峰這種事的必要。

她關掉錄音筆，「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你是跟桃井來的吧？請別放她一個女孩子獨自留在外面。」

「好啦好啦，好囉嗦。」青峰隨意的揮了揮手，原本真歌以為兩人就會這樣分道揚鑣了，卻發現一向大喇喇的青峰眉間的皺紋越加深刻，並沒有因為真歌的解釋而有鬆動分毫。

青峰猶豫的樣子實在太過罕見，讓她腳步一頓，真歌就這樣停在階梯一半的位置，重新直直的瞧著欲言又止的少年。

「你好像還有話要說？」

被這樣直接問道，青峰也沒有困擾自己的必要，當下就把在內心那股異樣感問了出來。

「真歌姊，灰崎最後那一擊妳應該能避開的。為什麼不避開？不，我該問妳想要做什麼？」

「我不是給你看過了嗎，那段錄音……」

「那並不是妳的主要目的。」青峰肯定的說，「妳不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我所認識的真歌姊，總是能夠冷靜地處理每件事，更不會把無關者一起捲進來。」所以根本不可能會做出多餘的挑釁。

知道他口中的「無關者」是指某位前任隊長時，真歌在心中暗自苦笑。

赤司可不是什麼無關者，而她也不是能夠冷靜地面對每件事，只是她總是習慣先把自己的心情擺到最後面。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直覺敏銳。」少女彎起嘴角，但在閉眼而復睜開的淺藍雙眼中，之前那股放鬆的氣息蕩然無存，「你說的對。」

在淺淺的一次呼吸中，白色的霧氣如同薄紗般半掩住唇線。

「以赤司幫我解決掉我在帝光中學惹出的事情為條件，作為交換，由我來負責吸引灰崎的注意，並且收集所有能用的情報給赤司，之後就由他來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