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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白色為基調的病房裡,下午的斜陽也被白色的窗簾遮掉大半,整間房間裡只有淺淺的呼吸聲在迴盪。

 

這是間雙人病房,理所當然該要有兩個人,但其中一張床位目前還沒有人進駐,除了現在躺在另一張病床的少女外,就只剩下一名坐在折疊椅上的紅髮少年,他像是對看顧一個昏迷中的女孩感到無聊,隨手拿起記事用的原子筆開始轉。

 

只不過這樣的平穩很快地就被床上所發出的輕哼而打破。

 

像是注意到床上的人清醒,赤司停止轉筆,簡單向清醒的少女打聲招呼。

 

「妳醒了啊。」

 

「……」

 

真歌皺起眉頭,先疑惑的朝他的方向望過去,茫然的眼神才逐漸聚焦。她反射性地想坐起身,但光把頭從枕頭上抬起,太陽穴附近就有一股尖銳的刺痛,逼得她不得不放棄。

 

像是查覺到她內心的困惑,赤司不等真歌開口問,就自行先向她解釋目前情況。

 

「這裡是醫院,是我跟黑子送妳過來的。」

 

……雖然很想問黑子怎麼也跟著來了,但真歌卻覺得現在似乎不是追究這種事的時候。她舉起手摸了摸包著繃帶的腦袋,頭依舊不時刺痛著,但已經沒有像剛開始那樣劇烈。

 

「……從半空中摔下,只受了這點傷?」

 

「幸好黑子在妳落地前就接住妳,但還是有小出血及輕微的腦震盪,待個一晚觀察狀況就沒事了,黑子現在正在幫妳辦手續。」赤司淡淡地指出他在這裡充當臨時看護的事實。

 

「……比賽呢?」

 

「妳最後那一球居然能在失去平衡與視線的情況下投中,灰崎可是看傻了眼,連籃框方向跟距離都不用看,這大概是妳長期練習在身體刻畫下的習慣吧。不過我想就算沒有他那全力一擊,妳大概也差不多要到極限了。」他笑笑地把筆在手指尖上轉了一圈,「如果是想問灰崎怎樣了,在我們帶妳去醫院之前有跟他要求待在原地,雖然有很高的機率會擅自離開,不過我想這次他大概會為了他那點自尊心而留下來吧。」

 

可能因為她腦袋還昏昏沉沉的,真歌總覺得赤司看起來很高興。

 

另一件她感到在意的事忽然從渾沌的思緒中冒出來,真歌連思考都沒有,就這樣直接問出口。

 

「……赤司,你是故意臨時把地點更改掉的嗎?」

 

「為什麼妳會這樣想?」

 

「因為我想不出任何必須把黃瀨他們調到別的場所的理由,你要是真有需要找個隱密的地方談話,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會借出場地了。」

 

如果是平常的真歌大概能很快地看出問題在哪,進而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但灰崎的言論很明顯的讓她處理方向錯誤,套句通俗點的說法,就是真歌當時的注意力完全被灰崎給吸引過去,導致這麼簡單的事情到現在才發覺。

 

「不錯的想法,跟聰明的人談話就是輕鬆,那就先拜託妳坐起來吧。」

 

赤司一邊笑著這樣說,同時靠近真歌,姿態輕鬆彷彿只是單純地擦身而過,但當原子筆筆尖擦劃過少女白皙的脖子,在上面留下一道長長的藍色筆跡後,周遭泛紅的肌膚也代表著赤司是用多麼大的力道刺下去。

 

「妳恢復比我想像的還要快,本來以為應該還要再段時間才能自由行動的。」

 

真歌右手撐著身子不要歪倒,同時冷淡的瞪了赤司一眼。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剛剛差點就要被赤司刺向脖子那瞬間,被灰崎攻擊的回憶又再次在她腦中蘇醒,多虧早些前經歷過類似的事情,強烈的危機感瞬間湧上,讓真歌能夠避開並且奪回一定的身體自主權。

 

畢竟如果被壓制在床上,行動動作都會受到妨礙的。

 

「……不就是你叫我起來的嗎?」                                                        

 

「我只是想讓妳不能自由行動而已,可沒有傷害妳的打算──只要妳不要輕舉妄動。」赤司溫和的彎起嘴角,收回原子筆,翹著腳坐回椅子上。

 

「接下來趁著沒有第三者時,談件壞消息吧。妳跟灰崎可以算是完全槓上了,這次幾乎讓他顏面掃地的比賽,恐怕只會讓他對黃瀨更加不滿吧。」

 

「那不就是你的希望嗎,還特地引誘我到錯誤的地點。」

 

面對對方諷刺的質問,赤司依舊不改臉上氣定神閒的表情。

 

「問題很簡單,因為這件事而對黃瀨敵意再次升高的灰崎,這次可能也會將矛頭轉向害他丟臉的女孩子身邊的人……我記得妳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弟弟在隊上。」

 

真歌瞇細了淺藍色的眼睛,「你這是威脅嗎?」

 

「不,怎麼可能呢。」

 

赤司斷然搖頭否決,同時接著補充下去。

 

「再怎麼說,黑子、黃瀨與灰崎同屬隊裡重要的球員,如果受傷或退部可不是件小事。」

 

真歌默默咀嚼著這番話的涵義,緊接著冷淡的視線轉為嚴厲,連同原本就面無表情的臉孔更加冰冷。

 

「……漁翁得利。」

 

赤司終於完全笑開,此刻的他,看起來的確就像是國二的男孩子。

 

但也只有親眼目睹這瞬間的人,才會感覺到一股無以倫比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我的眼光果然是正確的,很高興妳這麼快就理解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之所以選擇我,是因為成功率比較高嗎?」

 

「灰崎是絕對不會特意記住一個手下敗將的,想要讓他聽話,就只有比他強才有可能。」

 

真歌沒有放鬆警戒心,只是微微將姿勢調到更舒服的角度。

 

「讓灰崎退部要那麼大費周章?」

 

「很可惜,我們隊伍是採取完全實力制,強者就有說話權,灰崎除了一點道德觀念不正確外,沒有其他太大的問題。被妳打敗的現在,想要讓他自願退隊恐怕不是那麼簡單,或許就會這樣而決定變本加厲找麻煩,就算跟教練提出也頂多被當成議題討論,實際上能有多少成效不知道。」

 

赤司舉起拿著原子筆的那隻手。

 

「希望我能把這件事解決到何種程度,端看妳的決定。是希望我老實地跟教練坦承報告整件事的發展?還是希望我呼攏過去?或是希望能把可能的威脅性排除?」

 

赤司的另一隻手掌輕輕撫摸真歌的脖子,一路往上,最後停在她耳邊的頭髮,手指輕輕捲起髮絲。

 

「妳又能給我什麼呢,『影子女帝』黑子真歌小姐?」

 

「……」

 

「考慮的真久,通常能夠閒情逸致考慮這麼久的,只有對現狀沒有實際感觸的人。等到妳考慮完我或許就改變心意了,就算我不改變心意,能夠平穩處理的手段也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減少。」

 

知道這是個陷阱,但真歌卻不存在拒絕的餘地。

 

赤司征十郎相當擅長導引事情往他想要的方向發展,然後慢慢進逼對方只能接受他的提議,接受他的決定。

 

除了他所認定的事物,其他一切都不算什麼。

 

「還是說,妳想讓他們再次因妳而陷入危險嗎?

 

赤司也相當擅長看清每個人的弱點。

 

儘管她想張口反駁自己沒有帶過危險給黑子他們,但內心竄湧的不安卻動搖了她的底氣。

 

真歌總覺得赤司話中有話,要是沒有心結的話,她就能不把這話當回事,好好認真清楚思考出最佳方案,但偏偏她就是有個心結,有個沒向人說過的秘密隱藏在心裡。

 

 

 

──妳想讓他們因妳而陷入危險嗎?

 

 

 

這是威脅,儘管字面單純如同對她的提問,但也同時是個徹底的威脅。

 

 

 

──妳也大概差不多到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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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斬漣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