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之漣漪

「對了對了，我聽小火神說，真歌暑假是去了京都嗎？」

真歌並不意外黃瀨會知道這件事，本來也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她點點頭權當回答。

「這樣啊，那真歌有帶土產回來嗎？」

黃瀨狀似無意的問著持續盯著禮盒看的少女。

真歌原本明亮的神色瞬間黯淡，「……有。」

「真歌都送給誰了啊？」

黃瀨臉龐換上了一副溫柔的笑容，但不曉得是不是真歌多心了，總覺得站在眼前的金髮少年好像一直不斷散發一股『很失望！我很失望！』的氣息傳來。

莫名覺得對方像隻受不到寵愛的狗，在發覺自己做了些失禮的想像後便趕緊停止免得再繼續妄想下去。秀麗端正的臉孔被濃濃的愧疚所掩蓋。

「對不起，因為實在沒法決定要買什麼，所以乾脆就不買了。」

雖然這次真歌正面挺胸面對黃瀨說出理由，但顯然理由實在太難令人信服而換得對方一臉快哭的表情，她覺得這似乎變得更加棘手。真歌想了想，再次開口。

「抱歉，我這裡已經沒有剩下的了，做為這項重大禮物的交換，只要不犯法或違背善良風俗，任何事我都可以答應。」

黃瀨似乎沒想到對方居然會開出這麼大方的條件，驚訝的眨了幾下長長的睫毛。

「嗯？什麼都可以答應啊，真的聽起來挺讓人心動的。」

真歌不得不承認，他笑起來真的非常好看。

「事先聲明，犯法跟違背善良風俗的都不行。」

「放心，我要是真的說了，真歌會一輩子都不再看我一眼吧？這點我還是明白的。」黃瀨唇邊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傾著頭思考一會，「肢體接觸算嗎？」

「看碰觸部位決定。」

「──那『擁抱』可以嗎？」

「……」

這個問題的直白程度讓真歌無法立即回話。

倒映在少女眼中的那個表情顯得太過坦蕩，不知為何讓真歌升起一股上當的心情，她略為糾結了一會，才點點頭。

「嗯，朋友之間的單純擁抱…可以。」

與其說是答應，到不如更像是提醒黃瀨而做出的小小抵抗。

就算如此，黃瀨臉上的笑容也沒有褪色消失，他伸出雙手扶上少女肩膀，極其細微的縮了一下，確認對方沒有其他更多的排斥反應，雙臂逐漸收攏住那纖細的身軀──

「唔？哇啊啊啊！」

被突如其來的近距離驚叫聲嚇到，黃瀨連帶著擁抱的動作一同瞬間僵硬，就在他停止動作的下一秒，手腕被另一隻從旁伸出的手給緊緊抓住，一股外力強迫兩人快速分開。

「小黑子？原來你在家啊！」

「阿哲，不要突然壓我的傷口！」

一人講一句話，很容易就能分辨哪句是誰講的。

黑子維持著一手抓著黃瀨、一手扶著真歌肩膀的動作，眼神來回輕輕轉了一圈，最後視線定在眼神閃爍的黃瀨身上。

「是啊，我從一開始就待在客廳了，黃瀨君。」他放開黃瀨的手，站在真歌旁邊。「如果你想要土產的話，這個請收下。」然後給我滾。

真歌原本好奇黑子是拿了什麼而側頭看去，但一看就整個人呆愣住，微張著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御守？」

黃瀨睜大眼睛看著剛接下的東西，狐疑的反問黑子。

他明明聽真歌說沒有多餘的土產啊？

「如果把外地帶回的東西算是土產的話，那的確是，只是，我覺得那不應該送人……」

自己主動開口解釋的真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一秒被硬壓傷口的關係，感覺語氣相當虛弱。

「雖然那東西名義上算祈福，但應該用來驅邪更適當。」

似乎是想趕快結束掉這話題，真歌下了一個強硬的結論。不過黃瀨覺得事情似乎沒那麼單純，突然覺得自己剛剛拿到的搞不好是一個燙手山芋，免不了急忙追問。

「呃，真、真歌，妳在說什麼？」

「那的確是土產，你就收下吧。」

黑子轉頭看著姊姊雙臂緊抱著禮盒不打算放手，一副陷入鬱悶的表情，朝黃瀨點頭認真說到。

「欸？可以…嗎？」

黃瀨一面小心捧著御守，一面將視線轉向真歌，畢竟這東西貌似是從真歌那邊拿來的，當然要先詢問正主才對。

「嗯，你說那個御守嗎？應該可以吧。」

真歌掃了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在眼角餘光中瞥見黃瀨似乎沒在注意這邊後，連忙扯了扯黑子的袖子。

『阿哲，你剛剛有進去我房間吧？』

『有啊，怎麼了？』

『雖然我有很多抱怨想說，但最重要的是為什麼你偏偏拿出來的是那東西……！』

『不就是御守嗎，妳從京都回來不是買了很多？』

『難道你以為我沒買黃瀨的份是假的嗎？』

真歌焦急的語氣反倒是勾起黑子興致，他忍不住更加靠近詢問。

『要不然那是從哪來的？一直放在那，我還以為是要給黃瀨君的。』

『如果我有的話，我還答應他的要求做什麼？』

『所以不是姊姊買的嗎？』

『……是一個不太想在比賽上見到的人送的。』

黑子稍微在腦中對人像刪減加除，困惑的壓低聲音詢問。

『赤司君？』

『請別跟我提他的名字。』

『赤司君人其實很不錯的，他不是還讓你可以直稱他的名字嗎？』

『我覺得如果喊了更糟糕……』

『他為什麼送你戀愛御守？告白？』

『拜託你別開這麼可怕的玩笑。』

『好吧，那妳的傷還好嗎？抱歉我剛剛只想到尖叫這方法，最快能讓黃瀨君停止動作。』

『那為什麼是我尖叫呢？而且偏偏是以壓我瘀青的方式……』

黃瀨在注意到兩人壓低聲音的行為時，早早識趣的從他們身上轉移注意力，他拿起繫在上頭的白色棉繩，御守順著慣性緩緩旋轉著，轉到繡上銀色字體的一面便又再次緩緩轉回。

「……所以這個能送我囉？」

「欸？嗯，應該沒問題吧。」真歌停止竊竊私語的行為，或許是意識到剛剛無視（應該算）客人的行為很沒禮貌，她做了一個入內的手勢。

「那你要進來喝杯茶嗎？休息一下。」

「啊，那就打擾──不，等一下。」黃瀨剛準備答應下來，又像是想起什麼，飛快地瞄了一眼手錶，歉然的表情浮現在臉上。

「抱歉啊，雖然我很想答應這件事，不過我待會還趕時間去別的地方，那就這樣！掰！」

「…………掰掰。」

真歌還沒反應過來，黃瀨話一說完揮揮手就快速跑走了。她只能呆呆的看著黃瀨就這樣消失在門口，顯然很難接受這種發展。

黑子淡然的聲音適時插入，讓真歌猛然回神。

「姊姊，黃瀨君送的羊羹現在可以吃嗎？」

「咦？現在？」

「我想快點消滅、嗯，吃掉。」

「是沒關係……可是你真的吃得下嗎？」雖然不過問黑子剛剛似乎說漏什麼，但真歌這次懷疑的是自家弟弟的食量。

「是的，就算撐爆或吐出來，我也一定會努力把它吃掉。」

「如果吃不下就別吃啊，吃到吐有意義嗎？」真歌搞不懂黑子怎麼這麼堅持。話說他喜歡的是香草奶昔而不是羊羹吧？

「我想盡快減少姊姊接觸那個盒子的時間，請原諒我這位不成熟的弟弟的愚昧行為。」

「恕我失禮的說一句，我根本不知道你想說什麼想做什麼……」

「總之，我們來吃羊羹吧，我拿去廚房切一下。」

「我怎麼覺得你根本沒打算回答我的問題？」

「好吧，那我們來消滅它吧。」

「我們剛剛不是討論這問題吧？換種說法有比較好嗎！」

「…………姊姊，妳好頑固喔。」

「你很失禮，阿哲。」

真歌內心充滿無奈的感覺，一面說一面將禮盒從白色袋子中拿了出來。

「嘛，吃是沒關係，但請不要吃了又吐，很浪費──嗯？」

「怎麼了？」黑子停下走回客廳的腳步轉頭詢問。

「不，觸感感覺…不太一樣。」

有些禮盒在包裝上會完全的將印有圖案的紙包裹在硬紙箱上，但這次的卻並不是連底部也一同包裝起來的款式，而是僅在底部周圍包一圈。即便如此，真歌還是因為手中的手感不對，雙手固定住盒子兩側，側翻過來。

「……放錯了？」

真歌喃喃的說著，被塞在交叉綁起的金色細繩與盒底縫隙，那裏夾著一封顏色素淡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