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黃瀨釋然的嘆了一口氣,接著打起精神,揚起大大的笑臉。

「………謝謝妳,真歌。」

「太多禮了,我什麼都沒做。」真歌低聲咕噥著,又把手給縮了回去,卻沒想到縮過頭,碰的一聲,傘骨直接惡狠狠的敲上黃瀨的後腦勺!

~~~~~~~~

「唔!敲到什麼了………黃瀨?」

「頭、頭……剛剛敲到頭了……」

「真的很抱歉。嗯…把手拿開好嗎?我看一下嚴不嚴重,一下子就好。」

痛到眼眶泛淚的金髮少年在極近的距離下聽見了衣服的摩擦聲,然後,真歌的臉也在下一秒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真歌配合黃瀨的動作蹲低身軀,確認到黃瀨臉色還可以,而且也還能聽見她的聲音,真歌還是單掌束在嘴邊,盡量清晰的向他說道:「聽得懂嗎?我應該沒用全力………請把手拿開一下吧,我看有沒有腫起來。」

黑子真歌曾經一拳把遊戲中心的拳擊機打壞。黃瀨本人是無法完全相信那只是設備老舊的解釋。

要怎樣才能把剛開幕不到三個月的遊戲中心內的拳擊機打壞?

不過還不等他把疼痛感壓下去,真歌就擅自動作了。

她站了起來,把手中的雨傘改到靠在肩膀上,彎下身軀,用手指輕輕撥弄著金色的短髮。

「有一點腫起來,不過應該一晚就會消了吧。」

………黃瀨現在根本沒在聽。

他現在滿腦子都想著該怎麼避開眼前這種尷尬的情況。

如果是一個男孩子他頂多只會感到些許不耐,但眼前的情況是一男一女啊!最重要的是她的動作真的對目前沒有任何正面幫助。

因為真歌彎下腰越過他頭頂的關係,若有似無的香氣一直逗弄著鼻尖,察覺到自己的視線水平定在少女腹部一帶,同時眼角餘光甚至可以看見對方胸部下緣………

黃瀨臉孔整個爆紅,原因無他,這種姿勢實在太容易讓人遐想了啦!

「真真真真真歌!我我我覺得我沒事了,妳也說了嘛,睡一個晚上就好了!」

「……別突然站起來。我也不是專業的醫生,是不是該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好?」

「我沒事!」

「可是你剛剛講話有點結巴。」真歌狐疑的盯著他,認真到像是想在他身上燒出一個大洞。

「真的沒事啦!啊,雨傘我來拿吧?我比較高,應該說請務必讓我替妳撐傘!」

真歌過了一會才輕輕眨了下纖長的睫毛,「好。」

 

 

雖然眼眶泛淚,頭還是一陣一陣的抽痛著,但黃瀨終於可以擺脫掉那種處境(主要是因為他根本不能輕舉妄動,而不是討厭那種姿勢)。心情很好的接下地過來的傘柄,伸手攬住少女。或許因為身高關係而害對方受傷的緣故,真歌微微一顫、卻沒有反抗,乖乖讓他摟住。

話是這麼說……

「你手放得有點低。」真歌語帶指控的瞪著他,一邊收回剛揍上黃瀨腰側的拳頭。

「嗚嗚嗚嗚嗚……真、真歌,不要欺侮病患啊……」

「不當的性幻想是性犯罪的第一步,追根究柢,你根本就還沒滿十八歲,是犯罪。」

「我只是攬住妳的腰而已,還沒到犯罪這種程度吧?真歌這麼討厭我嗎!」

「沒有。」

「真歌生氣了吧?」

「沒有。」

「真歌沒生氣嗎?」

「我只是在教育腦中充滿性幻想的青少年而已,用拳頭。」

「……那不就是在生氣嘛!」

 

黃瀨苦笑,將手從她的腰後收回,乖乖的搭上真歌的肩膀。

雨滴嘩啦嘩啦地撞擊在傘面上,飛濺出細碎的水花。

怕讓真歌淋到雨,他的手更摟緊了一點,同時也悄悄地、收斂了一點過於張揚的情緒,就怕真歌又再次拉開距離。

「下周開始我要去大阪那一帶,真歌有想要什麼伴手禮嗎?」

……最近想做做看雞肉串燒,可以幫我帶幾隻雞回來嗎?」

「那種東西根本不用特地去大阪買吧,我是要怎麼把牠帶上車啦!而且說到底,妳是打算連拔毛除臟的工作也一併自行完成嗎?」

「我開玩笑的。請幫我帶千喜堂的栗子羊羹吧,我還沒吃過呢。」

「妳剛剛的眼神看不出有在開玩笑……

真歌點點頭,髮絲輕輕的晃動。

「還真的沒開玩笑!」

「對啊,我今天想做雞肉串燒,所以要趕在五點前去超市才行。」

「……啊,是這樣喔……買羊羹是吧?我會幫妳買的。」黃瀨已經放棄繼續下去溝通。他知道只要黑子真歌不願意,除非被翻出無法否定、甚至是足以顛覆立場的證據外,想要她開口說出『屬於她的真實』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真歌很喜歡開我玩笑耶……我被騙看起來就那麼有趣嗎?」

「不有趣。」

原本沒想到會聽到什麼好聽話,但真歌這番低語卻清晰的傳進耳朵裡。

黃瀨悄悄的深吸一口氣,他現在必須使出全部精神才能壓抑住臉上想笑的肌肉,要不然他可能在下一秒又會被冠上『性犯罪預謀者』這種丟臉至極的稱號,然後又被揍一拳。

「吶吶吶,真歌說的不有趣是指開我玩笑還是看我被騙?哪一個哪一個?」

「黃瀨,好好撐傘,雨都濺進來了。」真歌皺眉拉了拉淋濕的袖子。

「那再靠近我一點──

「如果在工作是無所謂,但你現在不滿十八歲,手給我差不多一點。」

「好痛好痛好痛!只捏手的皮膚旋轉這招真的太卑弊了啦!」

在哇哇哇的尖叫聲中,他眼角餘光看見了真歌的表情。

(對,他並沒有搞錯。)

就算被當成小丑也沒關係。

希望她永遠的朝他露出笑容。不是習慣、不是禮貌,而是像他挑戰的那天一樣,她所露出的笑容。

莽撞也好、愚蠢也好,死纏爛打與樂天開朗可是他的強項。

為此要說多少次都行,只要其中一次能傳達出去,下一次就能直達心底。

之所以沒辦法在他面前展露出同樣的笑靨,一定是他還不能被她所依靠。

黃瀨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推開,當時的他只覺得受傷。但是現在已經跟過去不一樣了。

黃瀨想要給她一個結局。

他不能接受這樣的收場,就算是場鬧劇也想要個Happy Ending。

妳所擁有的陰影,即便一點點也好,我想替妳散去;或許這樣還是不夠填補差距,但我會竭盡全力追上去。   

(當初這麼隨便就被妳丟下,可別以為這次會跟以前一樣啊!)

 

 

──吶、我更接近妳了吧?

 

 

真歌覺得自己很幼稚,超幼稚的。尤其是遇上黃瀨涼太,她的多話程度跟幼稚程度就會隨著時間大幅增加。

不過她還是沒放輕力道,用力的扭轉對方的皮膚讓他痛到哇哇亂叫。

「我的手要瘀青了啦──!

「那請別再露出那種笑容。」

「我都快要痛死了怎麼會笑啦啊啊啊!」

「好像是這樣。」

「腫、腫起來了……真歌都是妳害的啦!」

「……對不起。」

一不小心就用力過頭。

「那、真歌替我消腫一下我就不計較了!我想要──

「回家後我會寄給你一箱消腫用的軟膏,請記得簽收。」

「拜託聽完我的請求啦嗚嗚嗚嗚~」

 

真歌虛應了幾聲,倏地抬頭望著雨漸小的天空。

即便是身處於這種溫暖的氛圍中,她只要一想起剛剛所發生的事,就覺得血管中流淌著那溫熱的血液凍成冰霜、全身冰冷。

(我唯一猜不透的笑容。)

明顯到連她這麼遲鈍的人都會發覺的地步,偏偏這種表情又只會在她面前展露,讓她甚至開始害怕是不是又有什麼未知的事情正醞釀發酵著。

她記得黃瀨涼太。

她記得與他相遇後的一切。

所以才更加無法理解、也感到一陣害怕。

真歌緊緊閉上了眼,黃瀨碰觸肩膀的體溫才讓她的顫抖停了下來。他大概以為只是冷吧,雖然是夏天,但一陣大雨便可以輕易帶走所有的溫度。

(不要露出那種笑容。)

她最害怕的不是敵人。

(請你絕對不要再露出……想要幫助我的笑容。)

真歌害怕別人哭泣。

真歌不知道黃瀨到底想要怎麼『幫助』她,但隱隱約約的、總覺得黃瀨似乎想要做什麼事,而且還是她絕對不會感到愉快的事。

她最害怕的不是黃瀨離她而去,而是拼了命的想要幫助她。

她最害怕的,就是沒有立足之地。

(黃瀨,你的期待對我來說、就是最後一道界線。)

 

夏日綿密的細雨,刷上艷紅的黃昏色調逐漸鋪展到身後,宛若鮮血般的序幕。

arrow
arrow

    斬漣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