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前往誠凜高中打招呼的時候,他並不記得自己有見到黑子真歌。

或許是因為她的低存在感,或許是因為沒想過她人也在那所學校裡,或許沒想過居然她又加入了男子籃球部,直到練習賽的那天才發現走在小火神背後的少女,心情激動的他馬上就衝上去──結果好巧不巧、好死不死的被前輩抓到,硬是把他拖開。

就在看著誠凜一行人不遠不近的跟在他與前輩後方時,腦中忽然想過了一個念頭。

這場賭局的前哨戰已經勝利了。

他猛然意識到或許還有重新開始的可能性。只要贏了這場前哨戰,賭局便會重新開盤。這不是勝率為負數的賭局,而是極有可能翻盤的局面──而他也只剩下這一次機會。

內心不斷暴躁叫囂著,第六感從未像現在一樣強烈到讓太陽穴旁的血管蠢蠢欲動的地步。

他只剩下這次機會。錯過這一次或許世界也不會有多大的改變,但他知道如果錯過的話,他的願望一定就無法實現。

他沒辦法說服自己放棄,黃瀨果然還是不想就這樣隨便放棄。

既然有勝利的可能,那就沒有逃避的理由。不,就算這次沒有任何勝算,他也會讓它全部翻盤。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呆立原地,只是被動的接收他人給予的訊息。

為了他珍藏在心中的那句話,為了他所仰望的少女。

 

練習賽最後還是輸了。他走向設置在館外的洗手台,將水龍頭的開關開到最大,試圖用冰冷的水流來讓自己冷靜下來。

除了對小黑子與小火神的不甘心,還有另一件事也同樣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這場賭局的第一戰是我贏了喲,小黑子。」

想起向來冷淡的友人,他克制不了滿溢唇邊的笑意,輕輕的笑了起來。

兩年前與小黑子的意氣之爭,意外的在此刻以最耀眼的形式重新開局。

在水龍頭的水柱沖刷下明明應該感到沮喪失望的面孔,卻不見任何陰霾。

 

 

員工與老闆的辦公室同樣位在這棟獨立建築的三樓,但除了老闆的辦公室還有另外的隔間,員工則是除了連接樓梯平台那扇鑲著玻璃窗的白色木門與陽台的電梯那邊還有一扇鐵柵門外,並沒有其他可以當作獨立空間的地區。唯獨在與鐵柵門方向相反的房間另一端設置了小小的茶水間,說是茶水間,其實也只是那一塊區域是墊高的木質地板,比起一般的白瓷地板看起來還要溫馨一點──說白點,就是比較能夠讓人放鬆的材質顏色造就這種錯覺。

「哇哈哈哈!我找到了,第三十四個!」

「可惡,在哪裡…第三十二個找到啦!」

不過其實當真歌看到盤腿坐在墊高的木質地板上,幾乎埋在相簿堆中的黃瀨與坂上,她還覺得這邊的奇妙景象更像是錯覺……或許說她希望目前這情況是她的錯覺。

真歌感到身體一陣虛脫無力。

「你們……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啊?」

「啊,真歌!妳已經錄完了嗎?……第三十三個!」

「…嗯,我還抽空出去了一下。」真歌看著兩人又喔喔喔的埋首於相簿中,抓穩書緣的指尖用力到幾乎泛白,聚精會神的死死盯著照片,認真到周遭來來去去的其他員工都不敢打招呼的程度。

等了許久卻發現兩人都沒有搭理自己的傾向,正當真歌在考慮是不是應該留張紙條先走時,原本放在矮桌上的手機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咦?好大聲──是說好吵!

「啊,時間到了嗎……我三十六個,黃瀨老弟你呢?」

「唔唔,真是慚愧,我居然只有三十五個。」黃瀨沮喪的垂頭說道。

「在那之前先把手機鬧鈴關掉好不好,老闆!」

真歌雙手摀住耳朵大聲叫道。現今的智慧型手機大都設有密碼鎖,原本防止外人隨意使用的防盜系統在現在卻反而是天大的缺點。尖銳的聲音刺激著在這層樓的所有人全都摀緊耳朵逃離現場,她也只能縮起肩膀,衝往房間兩端的大門將之關上。

「抱歉抱歉。」坂上拿起手機用食指在上頭劃了幾下,刺耳的噪音終於宣告停止。「因為這是一場計時賽啦,所以就有設時間啦。倒是妳根本不用特地關門嘛,滑一下就關啦。」

「動作太慢了!你應該先關掉鬧鈴而不是討論你們比賽結果吧。」

「黑子,妳好像我媽喔,果然是因為很有當良家婦女的潛力嗎?」

「根本聽不懂你是在讚美還是貶損……」

「真歌!我覺得妳像是我老婆一樣,超有魅力跟魄力!」

「請別趁機加入莫名其妙的台詞。」

真歌覺得明明才帶著黃瀨來這不到一天,卻有種比做完相田特別訓練菜單還要累的感覺。

她雙手插腰,一雙美目來回掃視兩人,「所以你們到底在比什麼?別跟我說只是在看照片。」

兩名年紀相差許多的男性瞬間刷白臉孔,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啊…嗯…就是那個啦、那個……」

「請說清楚。」

「……呃,黑子妹妹啊,妳聽了不要生氣……」

「沒記錯的話,通常你特地用這稱呼就是有會讓我生氣的準備嘛。」

真歌一臉平靜的在胸前盤起雙手,聲音雖然不大,但語調卻多了分冷意。

唔唔唔唔……瞞不過去……

坂上感到冷汗直流,拼命想要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黃瀨說些什麼來轉移對方注意,結果卻發現居然連他也不知何時雙手握拳,低著頭正座在木質地板上,完全一副怕老婆的樣子。

(真的假的啦黃瀨君,你怎麼會是一副沒有上繳薪水的中年上班族形象啊!你的帥氣形象是去哪裡了!居然連那個感覺對女生都很有一套的黃瀨君都沒法,我還以為黑子會帶他來是因為有什麼特殊關係,結果是我想錯了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連給我當擋箭牌的傢伙全都不在啦啊啊啊!)

「啊…就是我們在比看誰找到藏在人群中的黑子比較多……」

「我對於你們居然把別人的痛處拿來當作比賽內容感到不齒。」

真歌眼神冷淡的盯著垂下頭的兩人。

──不過,這件事就算了,下次請別再這樣做。」出乎意料的回答從上方飄下,令坂上與黃瀨皆是一臉疑惑的面面相覷。

這麼簡單?

「黑子妹,妳不是很討厭別人拿妳的存在感作文章嗎?」

聽到這番話更令在一旁聽著的黃瀨有種快昏倒的衝動。

(你知道你明瞭,為什麼還要自掘墳墓啊?明明就這樣順其自然放水流讓事情就這樣過去不好嗎!)

「我是不喜歡,但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所以就算我生氣也沒用……而且也沒人在關心。」

「………………對不起。」

「知道錯就好了。啊,還有這個。」真歌拿起剛剛拿在她手上的粉紅色四方型紙盒,從側邊印上的酒紅色文字可以看出是附近蛋糕店的商品。

「哦哦,這不是新太郎他們店的蛋糕嗎?妳剛剛是特地去買這個喔?」

撥開坂上不斷戳弄的動作,真歌逕自走往茶水間一旁的轉角,將蛋糕放入白色的小型冰箱內。

「是順路、順路。澤本說想吃的。」

「嗯?對喔,今天是他們的員工雙倍特惠日嗎。」

「順帶一提,澤本說沒有買你的份。」

「欸!我平常有好東西都買大家的份耶!」

「那是因為你都報公帳啊……

說完那句話後,真歌又補了一句「不可以吃」,在坂上一臉鬱悶的表情下離開。似乎是要拿著零錢還給正待在自己的專屬工作室內後製的澤本。

一番對話交談後,黃瀨突然發覺一個不尋常之處。

「老闆這裡的員工可以用特惠價去買那家的蛋糕?真好耶。」

真歌剛剛放入冰箱內的蛋糕包裝黃瀨他有印象,似乎是一家頗受好評的西式甜點店所使用的硬紙盒,做成方便提帶與簡約美觀的設計,在各層顧客中也頗具好評。但相對的、精緻程度與價錢成正比,他的蛋糕可比一般平均價格還要貴上一倍。

「啊?可以用員工價買到的人只有黑子一個人而已啦。也難怪你會誤會,不過要是我們公司全部員工包括工讀生都有這種待遇的話,新太郎的店早就倒掉囉。」

「老闆剛剛一直是用『新太郎』、『新太郎』的稱呼那家店的店主,難不成是熟人嗎?」

「說是熟人……一開始我跟新太郎認識的契機,就是當初在那邊打工的黑子嘛,不過新太郎可沒看在我跟他的交情份上給我什麼優惠價啦,哈哈哈。」

「真歌?不是已經在這打工兩年了嗎?她還做了其他兼職?」

坂上用著憐憫的眼光看著他,害得黃瀨尷尬地沉默,卻還是無法了解自己到底哪裡說錯了。

「我原本以為你是個花花公子、現充、仗著有點女人緣橫行業界的黃毛小子,沒想到你相當純情的嘛。」說完後還同情的用寬大的手掌拍拍他的肩膀。

……黃瀨的臉大概只剩下一個「冏」字可以形容了。

他現在到底應該要為坂上偏頗到失禮的言詞還是最後那句結論做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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